但轮到不按常理出牌的川普上台后，明显和默克尔这位超长待机的德国总理气场不合：

年，川普在白宫无视默克尔的握手请求；

年，川普称在贸易上，欧盟是美国的「敌人」；

年，默克尔拒绝川普的G7峰会邀请；

......

年3月17，默克尔与川普在白宫会谈，川普则略显冷漠。图片来源：NBCNews两个国家的关系，也越走越远。对于美国总统的表现，前不久（10月16日），前德国驻美大使维蒂格（PeterWittig）在《外交》杂志（ForeigNaffairs）上刊文写道：「前副总统拜登在美国总统大选中获胜，那么饱受重创的跨大西洋关系仍可以重建。但是，如果川普总统连任第二届，美国对柏林（德国首都）和布鲁塞尔（比利时首都，欧盟行政中心）的态度可能会比他上任时更为敌对。」但维蒂格也承认，即使拜登获胜，也只是让美德关系稍微缓和那么一点点而已，并不会对两国关系有什么实质性改变。这不是维蒂格一个人的看法，而是德国政府与民众的整体看法。现任德国外长马斯（HeikoMaas）也说：「认为民主党（拜登）上台就能让跨大西洋伙伴关系恢复如前的人，都低估了已发生的结构性变化。」——德新社（DPA）年6月28日专访马斯

拜登与川普的对阵，又一次撕裂了美国社会。图片来源：BCCNews美国与德国关系恶化，倒不是两个国家发生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，而是他们各自所遵循的价值观念出现了分歧。最直接的例子，就是两国对待难民的态度。自从年叙利亚内战爆发，大量中东难民便涌向欧洲，引发难民危机。德国为难民接纳提供了最宽松的政策，除了被滞留了大量难民的土耳其等中东国家，德国是所有欧洲国家中接受难民最多的，总数已超过50万。但是川普在难民的问题上就不那么友好了，面对美洲难民，川普不惜耗费巨资，甚至挪用军费在美墨边境修了一堵墙。

年，川普政府为边境隔离墙设计的一种方案。图片来源：Reuters德国也许会对「墙」格外敏感，上个世纪柏林墙的修建，他们还记忆犹新。在德国看来，冷战结束后德国一直奉行多边主义外交与自由贸易的规则，而川普上任后的美国，在「美国优先」的原则下则走向了单边主义与贸易保护主义。两个国家的分歧，也在贸易问题上愈发突出。贸易和政治可以分离吗？近两年，美国与中国展开激烈的技术冷战（参见《今天是华为芯片断供的第一天》），美国对华为、中芯国际等中国高科技企业实施制裁，并要求其他西方国家加入此次对抗。在美国的动员下，很多西方国家都将华为排除在5G建设之外，如澳大利亚、新西兰等，英国也在犹豫之后最终决定排除华为。但在这一问题上，德国却迟迟不肯给出自己的答案。直至今日，德国政府也没有表示要将华为完全排除在德国的5G建设之外。对于德国来说，虽然默克尔也时不时地表达对中国的政治立场，但她坚持，这首先是个贸易合作问题，而非完全是政治问题。在今年7月份的一次欧盟会议中，默克尔也说：「（与中国的关系）既包含紧密的贸易联结，也包含迥异的社会政治观念......」她并不愿意将这两个问题掺杂在一起。也许，德国人还有一点「不忘旧仇」：在几年前的斯诺登泄密美国监听案中，美国国家安全局（NSA）曾窃听了德国总理默克尔的手机。

年，斯诺登出版《永久记录》（PermanentRecord）一书，美国司法部以该书涉嫌违反相关保密协议对斯诺登提起诉讼。图片来源：Wikipedia默克尔倒不是只对美国这样，将政治与贸易分而论之的做法，她在普京那里更明显。她一面谴责普京的种种独裁行径，一面又不顾其他国家反对，持续加强与俄罗斯的经贸关系。比如在天然气问题上，德国与欧洲几乎完全依赖于俄罗斯的天然气能源。在之前的文章《普京对德国的底气》中，我们分析了德国与俄罗斯正在建立的天然气管道——北溪2号（NordStream2）。德国视这条管道为重要的经济合作，美国则视这条管道为俄罗斯的政治手腕——普京完全可以靠能源供应，紧紧扼住欧洲的脖子。

正在建设中的北溪2号项目图片来源：BCCNews外界的批评，让德国前总理施罗德也坐不住，他跳出来反驳说：「（北溪2号项目里）没有地缘政治设计......这是具有经济理由的项目。」但是，施罗德的话可信度又有多高呢？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北溪天然气管道公司股东委员会的主席。对于这件事情，川普管不了那么多，直接对参与北溪2号的俄罗斯企业与德国企业实施制裁。两国在对待国际政治与经济的关系上，凸显出了迥异的价值理念。如今，两年过去，不仅北溪2号分歧依旧，德国与美国其他分歧也是越来越多、关系恶化越来越明显。马斯在德新社（DPA）6月份的采访中还说：「（美德）两国之间的关系，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。」美国是欧洲的伙伴，但也是欧洲的对手，德国和欧洲都想摆脱依赖，不受美国或俄罗斯任何一方控制。但在欧美最重要的跨大西洋贸易及投资伙伴协议，出了问题。川普认为，在跨大西洋伙伴关系中，美国吃亏太多。美国是德国汽车业的最大出口市场，同时德国对美国也一直保持着贸易顺差的态势。但如今，川普竖起了对欧洲的贸易壁垒，并将对德国最重要的汽车出口行业提升关税，他说：「你们（宝马）当然可以为美国造车，但是你们卖到美国的每一辆车都要交35%的税。」贸易最能说明川普的立场与态度，他上任以来所发生的贸易摩擦，不仅在亚洲，也正在全球范围上演。当然，川普得罪的也不只是德国，还有其他国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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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约国家国防开支占GDP比例图片来源：BCCNews中文川普对这一状况很不满。而在德国看来，美国作为世界超级大国，理应是欧洲、乃至世界秩序的维护者，如今随意破坏合作的做法，是一个大国在推卸责任。川普「甩锅」、「退群」的行为，在其他国际合作中的态度表现得更明显。如今，川普退出或破坏的国际合作，细数下来有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、世界卫生组织、联合国人权理事会、《中导条约》《开放天空条约》《巴黎气候协定》《伊核协议》等等。在所有的合作与分歧中，川普和德国最大的冲突，恐怕都聚焦在了G7集团问题上。G7集团现由美、英、法、德、日、意、加七个国家组成，年俄罗斯曾加入，成为G8集团。但由于年发生的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问题，当时的G8集团国家将俄罗斯除名在外，G8又变成了G7。

年G7峰会；川普左侧分别是法国总统马克龙、德国总理默克尔。图片来源：Reuters可如今，川普却要求将俄罗斯重新纳入该集团。德国等欧洲国家在克里米亚问题上，始终表现出谴责俄罗斯的态度也许，在默克尔看来，川普一面以政治理由制裁北溪2号，一面又不顾克里米亚问题而试图将俄罗斯拉入G7集团，实在不按套路出牌了些。但在川普看来，默克尔以经济为理由，始终不愿放弃北溪2号，保持和俄罗斯的合作，那些政治上的谴责显得过于虚伪。两边互相看不过眼，以至于今年的G7峰会上，川普邀请各国首脑到美国参会，默克尔直接以疫情为由回绝了。疫情是个理由，但德国与美国的分歧，才是根本问题。在年这个不太平的年份，疫情肆虐，经济衰退，失业率陡增，国际关系不断冲突，无论如何，德国与美国的关系，已经回不到从前了。■

参考资料PeterWittig.HopefortheFutureofAmericanLeadershipDiesHard:GermanyHoldsaSpecialStakeintheU.S.Election.ForeigNaffairs,.

HollyEllyatt.America’srelationshipwithGermanymayneverbethesameagain,Berlinwarns.CNBC,.

RobertKagan.TheNewGermanQuestion：WhatHappensWhenEuropeComesApart?ForeigNaffairs,.

美国与德国：西方重量级伙伴关系恶化「难以修复」的原因.BBCNews,.

世界虽大，明白就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