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念一棵树 作者:姜兴中主播:安然 图片:选自网络 我家屋后的老树 人都说,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了,提起来伤心烦恼。 跨入新世纪“沙尘暴”这个新名词在中央电视台黄金时刻出现了,且天气预报还专门打出“沙尘暴”的标记,弄得全国人民家喻户晓。在过去我们把它叫刮黄风或下黄土。过去刮黄风或下黄土的次数并不多,最频繁的时候也就是春季。现在一年四季都有了。据说,西北荒漠化加速,沙尘每年吞噬将近一个中等县的国土面积;黄土高原千沟万壑,灾害频繁,长江黄河中上游水土流失,涵沙严重——原因归根到底是一个——没树,生态平衡破坏严重。因为这个原因,我不得不提起过去的一件事。 我怀念一棵树。 那棵老树,长在我家老屋后面,长的挺拔健壮,树冠圆而大,枝繁叶茂,身姿匀称。遮了半个空场不见阳光,天上下火地下阴凉,下小雨不漏个雨点儿,下大雨也不过斑斑驳驳湿几块地皮。三伏天在树下吃热汤面不汗流浃背,夜晚在树下睡觉盖半截被子也不着凉。老树的左右各长着四棵小树。听父亲讲,那几棵小树本来是同大树一起栽的,结果让驴给啃了皮,等来年从根部重新吐出嫩芽后,就再没有追赶上老树了。 老树带来的荣耀 就是这棵老树,为村里带来了不少荣耀。比如陌生人要找咱村,找不到地方,问路时,有人便回答说,看见那棵大树往右拐就到了。问路的人回头一看,真有一棵大树啊!记得我八、九岁那年,从山外修进一条乡村公路,结果路修到我家门前被这棵老树挡了道。结果是我家老屋给公路让了道,让老树安然无恙,挺立在路旁。后来村上统一规划村庄,都是以这棵老树为轴心,修成了南北两排。从此,村里开会或是村长分派干活任务,将老树上挂的那截铁管子一敲,全村男女老少集合到老树下,听村长分派完任务后,便各奔东西干活去了。 那棵老树遭遇劫难是土地认祖归宗时引发的。 听父亲说,那棵老树入社时就归集体了。不过按习惯,村里人还是将那棵树称为姜家大树的。就像入社时,王家人的地,社员到地上干活,便说到王家地上去干活。或是谁家入到社里的牲口,使唤时,就称某某家大黄牛某某家大叫驴一样。 我说的土地认祖归宗就是农村包产到户。老住户承包土地时,基本上都承包入社时祖上人的地。牲畜农具由于时代变迁,社会进步,科技发展,入社时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入的都已被集体饲养或更换的乱了宗姓,也不好指名道姓说哪只牲口或农机具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家的,只好抓阄了事。唯有那棵老树,依然挺立村口,有祖有宗的,全村人都知道是姜家祖先所栽。问题的关键是,那么大的一棵树,按啥样的分配方案分呢?我家是不能独占的。 不该砍了那棵老树 经过承包土地领导小组几天几夜的商议,决定由几家来分。听到要分老树的消息后,我家一致反对,请求大家别分那棵老树,就让它平平安安地长着,直到枯朽为止。但是我家的请求,没有得到大伙的同意,大伙说我家傻,集体财产不分白不分么。 伐树那天,全村男女老少都到齐了,热闹的场面绝不比看秧歌逊色。当人们将树伐倒锯成大梁、標子、椽子拉回家后,顿时,村里人感觉村口少了啥。少啥呢?细一想,少了一种劳累了一天、让人无忧无虑闲谝歇息的地方了。往日,地上干活的人从田间回来到村口,牛在前,人在后,扛犁的,背种的,走到村头老树下,都喜欢互相扔给几句咸的淡的话。后边的与前边的人大声喊着说:今天种王家坡地,明天种河湾地。种啥?种豆子、小麦。有在家哄孙子的老奶奶,牵着孙子,立在树下,搭眼罩对田野张望。回来一伙人,不是,又来一伙,仍然不是,有人对孩子说:你妈在后面。远远的有人打手势,朝树下急切的呼唤,两边的大人小人往一块跑,在离大料不远处会合,大人接小孩地,妈抱爹抱,最后小人骑在爹的脖子上,一家高高兴兴回到大树下,男人打发女人回家做饭,男人们坐在树下,谝一阵闲慌,抽一袋烟解乏才回家去。猛乍乍没有了老树,村长觉心里空落落的,仿佛仓里少了粮食似的。有耐不住性子的。在村头扯直了嗓子喊:就不该砍了这棵树,让他长着多好! 再也没了凑热闹的去处 有树的地方树就构成风景。没树的地方,也是一种风景——村里人再也没个凑热闹的去处。村街上冷冷清清,偶尔有人聚一块,也只能圪蹴在墙根下。承蒙包产到户各家各户都把心思集中到承包地里去了,人们才渐渐淡了对这棵树的念道。 自从伐了那棵老树,我的心里也感觉不是个滋味。好在那时的我,已不是爬树掏鸟窝的孩子了。但回想起在那棵树上用土疙瘩或弹弓打鸟的情景,还是念念不忘的。每当秋季,田野上庄稼丰收了,同时丰收的还有部成群结队的鸟。那鸟群飞过来遮天盖日,落到树上,把树枝都压弯了。随便拾起一块石头扔到树上就可打落下五六只。我们几个伙伴到疏勒河畔那几棵主干已经空洞、活着的只是一张皮、根部朽出个大洞的树前,从洞口钻进去,煨上堆暗火,将裹了泥巴的鸟放进去,而后从树杈上钻出来,在外戏弄一阵,待火中飘出肉香后,蜂拥入洞,将泥蛋掰开。那香味扑鼻的鸟肉虽烫得我们嘴唇打战,可谁也不说一声烫,就将鸟肉吞下肚子。可我们知道,那些老树虽然枯朽了,老得疲倦了,可是还活着,大部分树枝还绿着。回家时,我们几个伙伴。每人一泡尿,将树洞里的火浇灭,防止引燃树洞。 砍不掉我内心的百年大树 现在我离开家乡十几年了,包产到户后,村里人都将自己家的庄子建到承包的土地上去了。原来的村庄已不存在了,村庄的废墟已被人们改造成为良田耕种着。我看到所有在承包地上建庄子的人,庄子四周都栽种了树、以果树为主,白杨树极少。 如同村里众多的孩子,他们是新生代,个个人气很旺。树也如此,一代代地生死承传着,演绎着无尽的故事。但是无论怎样那些百年千年的老树消失了,鸟儿们也匿迹了。但是再利的斧头,也无法砍伐我内心里的那些百年老树,它固守着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水土,在最荒凉的季节,我也能听见多年前的鸟鸣。 玉门之声 作者简介:姜兴中,甘肃省作协会员,先后在《飞天》《北方作家》(阳关)《长城》《青年文学》《青年作家》《绿洲》《雨花》《延安文学》《六盘山》《雪莲》《鹿鸣》《兰州文苑》《西部散文家》《中国青年报》《中国税务报》《联谊报》《甘肃日报》《甘肃经济日报》《甘肃工人报》《甘肃地税报》《酒泉日报》等50多家报刊杂志发表小说、散文、报告文学、杂文随笔约多万字。出版小说集《姜兴中小说选》、散文集《梦萦疏勒河》。系列小说《小镇税官》被改编拍摄成电视剧。获甘肃省第十九届杂文二等奖、酒泉市第二届飞天文艺奖、第五届甘肃黄河文学奖。 主播简介:安然,本名安成玲,玉门市融媒体中心首席记者,玉门市阅读朗诵协会理事,普通话一级乙等。喜爱写作、演讲、朗诵,喜欢听着音乐码字,期待用声音传递温暖,用声音在堇色安年中快乐行走。 更多精彩内容 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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